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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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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3 章

祁之焓驚疑不定,腦海裏回想起宋今俞的一顰一笑。他之所以迷茫,是因為他們口中的宋今俞和他相識的宋今俞差別太大了。

他所認識的宋今俞是溫暖的,像春日暖陽,自信恣意,絢麗多姿,他可以有一些小孩子脾氣,有時強橫不講道理,但絕不是他們口中的孤僻、變態,或者說不正常。

除非……

喜歡男生是他們口中的不正常……

桌上的氣泡水咕嚕一聲浮起氣泡,在這個沈默的間隙,時間和空間仿佛被拉長了,兩個長者屏氣以待。

祁之焓眼裏的情緒幾度交雜變換,最後又沈澱出一種無與倫比的平靜,擡頭對上他們殷切的目光,說:“叔叔,你們放心,宋今俞很正常,他開朗肆意,聰明多才,有很多人喜歡他,仰慕他,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,沒有人比得過他。”

如果喜歡同性是一種不正常,那這種不正常算他的,宋今俞永遠隨性灑脫,繁花似錦。

祁之焓不知道他說這話時有多堅定。世間一切千變萬化,他只篤定宋今俞再正常不過了。

像落花輕吻流水,帶來一剎那的震撼。只留宋解嶼和季叔同時啞然。

咚咚兩聲,打破了怔楞,沒等應答門就被推開。

宋今俞手放在門把上,頓了一下,望著屋內沈默的三個人,眉頭微蹙,緩步走進去,徑直向著祁之焓,在另外兩個人詭異的目光下,略微狐疑道:“不介意我把人帶走吧?”

宋解嶼手揮得像應援棒,“哈哈,不介意不介意,我和你季叔就和他隨便聊聊,也沒說什麽。”

宋今俞存疑地瞥了眼茶幾上的一堆零食甜點,默了片刻,拉起祁之焓,挑剔道:“大晚上的,你們又給他吃什麽垃圾食品。”

一句話就把天給聊死了,坐著的兩個人訕訕地說不出話,祁之焓也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麽繞過去,只有宋今俞不以為意,隨口道:“你們也聊得差不多了,我們就先回去了。”

宋解嶼忙擺擺手,說:“你忙完就先回去吧,我和你季叔一會兒還得去公司一趟。”

等人走後,屋子裏陷入了詭異的沈默,兩個人面面相覷,半響後,季叔從茶幾下掏出一大瓶可樂,咣咣咣倒了兩大杯。

“你說,我兒子會不會還有點精神分裂?”宋解嶼喝了兩口可樂緩解,發出靈魂拷問:“他還能交到這種朋友?”

季叔嘖地一聲,皺起眉橫他:“有你這麽說兒子壞話的爹嗎?我看今俞這孩子正常得很,晚會上和那些老滑頭說話都滴水不漏,就你擱這兒神神叨叨的。”

“我?我……”宋解嶼被嗆,指著自己,臉紅脖子粗的,哪裏還是外面鼎鼎有名的企業家,“他正常?他正常往房間裏收藏那麽多標本做什麽?大晚上睡覺不嫌瘆人啊?”

這會換季叔語塞了,半響後又辯解道:“男孩子嘛,有些特殊愛好也正常,又不是去殺人犯罪,歸根結底還是你給他的陪伴太少了,這會兒倒來怪他陰郁。”

“我這不是加入校董會亡羊補牢了嗎?”宋解嶼像被踩到尾巴,氣勢一下弱了下去,聲音變小了些,沒什麽底氣地說,“而且我也沒說怪他,不過是盼著他好,至少像個正常人一樣吧。”

“唉,人都快十八了,你這補牢也補得有點晚了。”季叔長嘆口氣。

“要我看關鍵還在他這朋友身上。”他突然恍了一下,老道地說,“我覺得那次班級活動他打電話給我,八成就是去接他的。”

宋解嶼讚同地點頭,兩人對這個觀點倒是出奇的一致。

屋內的氣溫有些高,宋今俞後腦緊靠床背,陡然卸力,祁之焓嗆咳一聲,猛地偏過頭,宋今俞突然卡住他的下巴。

“哥哥。”他深深望著祁之焓,嗓子幹澀。

祁之焓迷濕的眼眸緩緩閃動一瞬,宋今俞一瞬間頭皮炸開,抱住祁之焓腦袋,頂開他的唇齒,激烈地攪動,嘗遍他口腔裏的味道……

“從哪兒學的?”

宋今俞胸膛貼著祁之焓的後背,手臂穿到前面撫摸他的肩頭,朝哪兒落下一吻。

“自……”祁之焓一開口嗓子沙啞得緊,咽了下口水,才發出完整的音節,“自學成才。”

宋今俞離身從床頭櫃上端了杯溫水給他餵下,自己又把他喝剩的小半杯喝了,然後躺回去抱著他,慢悠悠地說:“以後別亂學,自學也不行。”

祁之焓沒回答,像是沒聽到一樣,閉著眼睛,心想:這話開始的時候他怎麽不說呢?

“聽見沒有?”宋今俞抱著他晃了兩下,把他翻過來,“不準去看小視頻!”

祁之焓不情願地睜開眼睛,煩道:“憑什麽不讓,你怎麽不說你呢?”

“你又不是我,我是天生就會的。”宋今俞懶洋洋地說。

祁之焓:“……流氓。”

宋今俞嬉笑一聲,不以為恥,反以為榮。拉著祁之焓兩只手環住自己的腰身,吊兒啷當地說:“你說對了,我就是個流氓,來,抱住你的流氓宋今俞,小心丟了。”

祁之焓瞪著他:“……”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。

夜深人靜的時候,宋今俞的呼吸聲很沈穩,祁之焓睜開眼,安靜地望著他的睡顏,用手指輕輕描摹他的輪廓,感受他眉骨、眼眶、鼻梁構成的骨架在指腹游走留下的觸動,最後停留在他的臉頰,湊過去輕輕吻了他的額頭。

年輕有朝氣,鮮活又倜儻,他不信,他的宋今俞怎麽會像他一樣是個不正常的人。

“我愛你,宋今俞。”

祁之焓親吻他的唇瓣,在黑暗裏無聲地說。

你比任何人都正常。

一個星期之後。

這天清晨,深秋的露水從草葉上聚滿滴落,噴泉的石臺上濕漉漉的。宋家別墅宅人人都起得非常早,岑姨和管家帶領著傭人們把裏裏外外都打掃一遍。

宋解嶼從他和應語書的臥房裏出來,一身肅穆的黑色,同樣一身黑的宋今俞已經等在了一樓大廳。父子倆對視一眼後,宋解嶼走下樓梯和他走出別墅區,大門口季叔倚靠在車門處,見人來後站直了身,朝他們點點頭後先一步上了駕駛座,父子倆一前一後上了後車座。

季叔啟動引擎,幾乎感受不到慣性,汽車朝西郊墓園駛去。

墓園裏,秋色在這裏更進一步,潮濕已經漫上墓碑,離著黑白照片還有幾寸的距離,宋解嶼疊了兩層紙巾貼緊照片周圍吸了吸水。

梔子花的花香很濃郁,純白的花瓣像照片上的女子一樣美好。

他站起身時腿已經麻了,撐在原地跺了跺腳,朝照片上的妻子埋怨了一句,“我吃太好了?以前背著你蹲在地上剝一個小時的大蒜都不會麻的。”

這一站又站了好久,等走出這片墓區到中間的石階時,宋今俞已經無聊到插著褲兜數樹褶子了。

“你也去和你媽說說話吧,我在這兒等你。”宋解嶼朝轉身的宋今俞說。

宋今俞什麽也沒說,路過宋解嶼時肩頭被拍了拍。

緩步走到應語書的墓碑後,宋今俞望著她的照片楞了會兒。

其實,要說什麽呢?

這會兒他獨自面對著應語書,好像有很多話要說,湧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什麽。

他們一家三口無疑是幸福的,他的父母年少相識,恩愛半生,從落魄相伴走向輝煌。

應語書的一生都能算是幸福美滿的,年少時遇到愛的人,愛的人也恰好愛她,於是果斷的斬斷束縛大膽追求自己的愛情,即使年輕的宋解嶼一無所有,可她依然過得很幸福。

宋今俞一直都知道宋解嶼做飯很難吃,但他卻可以把豬肝炒得很好吃,因為應語書貧血。

在他的印象裏他們從沒吵過架,連所謂的七年之癢也沒有,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熱戀一樣恩愛。宋解嶼出去打拼,應語書也可以給他撐起一片天,柴米油鹽沒有磋磨他們感情,反而使他們感情更深。

阻擋在他們之間的只有疾病,最後的放棄治療是應語書自己的決定,宋解嶼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在她身邊,每天晚上在她的枕頭底下塞平安符。

這段感情兩個人都沒有遺憾,應語書最後走得很安詳,宋解嶼也沒有頹靡不振,繼續帶著宋今俞熱愛生活地活下去。

後來,很多次宋今俞回憶起那段時間都會嘲笑宋解嶼迷信,宋解嶼只是笑著說:“你不懂,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,死亡逼近的那一刻,管他怪力亂神,還是癡心妄想,你都會去嘗試一遍的。”

可宋今俞到現在也不信,他信他自己,他有拿的出保護那個人的魄力,把人放在虛偽的寄托裏才是一種懦弱。

“媽,我想,我也找到了我愛的那個人。”

宋今俞撫摸著應語書的照片,千言萬語都化成了這一句話。

宋解嶼沒再外面等多久,宋今俞走近後,他攬著他的肩拍了拍,宋今俞嫌棄地瞥了眼被拍的地方,卻沒有甩開他的手,父子倆就這樣搭著肩沿著青石階一階一階走下墓區。

梔子花的花香留給了他們最親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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